心如寧靜海 畫如夢中仙.筆墨橫生趣 意境永不絕.國寶級工筆畫家──簡美育

文/林芳 圖/簡美育提供

因美術的執著
在波折中 尋找出自己美術生涯的軌跡

一個出生在台灣中部的鄉下孩子,是最讓父母憂心的一個,體弱多病的持續至三歲,身體才開始好轉。簡美育,在進入小學前,其父親為了生計,將祖母與她留在鄉下,在這兒,開始與美術結下了不解之緣。

兒時住屋的樑柱像廟宇一樣,裝飾著許多雕刻和圖畫,激發了她的好奇心,然而,又常跟著歌仔戲迷的祖母去看戲,對那些人物造型、服飾圖案以及舞台上的形色聲光,都在她童稚的心靈留下深刻的印象,進而開始懂得用有色的石頭,很仔細地把看到的頭飾及戲服花紋、甚至臉上所化的臉譜,用心的在水泥地上畫了出來,在台前台後跑來跑去地修正、畫到自己覺得滿意為止。

但,現實生活卻因小學一年級時所發生的意外,讓她的右手受了傷而無法拿筆寫字,也因在五年級時第一次的自然課上,被老師因上課時眼睛呆滯受到嚴厲的處罰而感覺羞恥,因此瞭解到不管聽不聽老師的課,也要很努力地轉動自己的眼睛,讓它更靈活而不致被處罰。

小時候的腦袋裡什麼文字都裝不進,只會畫畫的簡美育,在一次交作業時,老師當著所有人的面斥責畫作不是自己畫的,但因她對美勢的熱忱,帶動了許多同學對美術的興趣。甚至在初中時因隨堂考分數太低而被老師打得雙手腫痛得無法翻書本,但她卻一滴眼淚也不流,之後不斷的預習、專心聽講、比別的同學更用心學習後,將自己的國文成績提升到了八十五分以上,卻在送上野百合花至老師家後回程的路上,邊走邊掉淚。甚至到了高中想學繪畫,將作文中”我的理想”──考美術系,將來能成為真正的藝術家,卻被老師批註為”好高騖遠”。後來因要報考大學美術系必考科目-書法,而去拜師學習,找到了一位自己覺得毛筆字寫得很好名叫莊永堂的人,慕名拜訪後才知道是一位小學剛畢業的孩子,看過他的作品後,真覺得值得當自己的小老師。

畫畫就是生命
一旦放棄 生命就變得一文不值

﹁天生我材必有用﹂這七個出自李白的一句詩,卻深刻觸動了簡美育的心靈,說不出內心中的一股力量在心中掙扎,卻在高中肄業的風險下,選擇了專心去認識繪畫對生命的意義,而放棄了一般學校教的而對自己無用的知識。甚至在得不到青梅竹馬的男友支持及其大哥苦心勸退的話語中,更是決意離開家鄉去追尋自己的理想。

在決意離開家鄉尋求名師的路程中,簡美育得不到父親的祝福與支持,開始了一連串生活上的波折,幸好還有其二姐寄錢支助,時間久了,其父親也釋出了對自己期許的關懷,在一趟歐洲考察時,買了幾本畫冊送給她。在從小被認為乖巧善良,卻是不聽老師和父親的勸導而輟學,在這時卻讓簡美育清楚地知道,”畫畫是就自己的生命、自己的世界,覺得一旦放棄了信念,其生命就將變得一文不值。”

曾經滄海難為水 除卻巫山不是雲

一九七四年以同等學歷考進國立藝專(現在的台灣藝術大學)的簡美育,在踏上繪畫生涯的第一步,決心以努力彌補天分上的不足,白天尋師學畫,夜間去藝專上課,但在初期的學與臨摹中,無法找到自己心中的﹁明﹂師,只好自立自強、自我摸索,從失敗中累積經驗,進而奠定了繪畫的基礎。

二十四歲到三十一歲的婚姻期,是簡女士一生中最悲哀、最沮喪、最無助的黑暗期,因門第之見,而遭夫家凌辱,兩度自殺不成後,毅然決然地結束了婚姻,退一步,即然海濶天空的學習人生的過程。

對於字畫,簡美育從與友人談論中,自覺對美術專業知識的不足而去台大及師大旁聽有關繪畫的課程,在學習繪畫的過程中,同時也要面對現實生活的殘酷及困難,在有一餐沒一餐的日子裡卑賤的過著,在飢餓中,簡美育最迫切的期待,卻還是在藝術道路中的良師益友們給的正確道路的指引。在絕望地想要結束自己生命的那一刻,卻想起了貝多芬、莫札特他們的一生,雖貧困孤獨,卻在死後留下了不朽的樂章,正因此想法的突現,而讓她再度懷抱著希望,且更堅強的面對生活的困境。

在這一連串的苦境中,問著自己:﹁人到了盡頭,到底做了些什麼?怎麼能活得不明不白,那是多麼悲哀的事呢?﹂在對自己人生產生疑問之時,史懷哲啟示了她,非洲行醫為人類奉獻一生,年紀輕輕立下志願,且留有佳句有言:﹁吾人必須共同背負起籠罩在這世界上的不幸與悲哀的重擔。﹂此句名言深深的觸動了簡女士最深那一層的心靈,那無私的愛,讓脆弱的心靈,一碰即碎地任由那莫名淚下。讓簡女士再一次地下定決心要找到好老師,以建立自己紮實的基礎。

生命常常會不經意的伸出活下去的小手,往無限的天際伸展,然而天無絕人之路,在生命最艱困之時,簡美育遇見了恩師金勤伯教授,他是老師的老師,當無意間看到金勤伯恩師的作品時,突然發覺,那就是自己一直在找尋的一份恬淡高雅、與世無爭的畫風,於是大膽帶著畫去拜訪金教授,當金教授毫不遲疑的打開了她的畫後,睜大了眼說著,夠好了還要學什麼?但簡美育堅持自己還不行,在一段懇談之後,簡美育便要求每星期來學習,當金教授拿出十分昂貴的古畫讓她臨摹後,讓簡美育的繪畫經歷上,產生了另一種微妙的感受。藉由跟著金教授與收藏家們談論字畫的聽聞中,開啟了更寬廣的視野,又有與姚夢谷老師學習古文的歷程中,更添補了自己的不足。經過金教授的氣度、胸襟及素養的薰陶下,簡美育的畫作開始脫胎換骨,由工匠豔俗之氣褪化而成的藝術生涯,開始有了轉機。

所有美的靈感 來自自然中頡取真意
藝術創作 脫離不了活生生的大自然

簡美育首次個展於一九八七年在台北市立美術館展覽,在通過與不通過間有著爭論,當館長說了一句:﹁此人可以造就﹂,終獲通過,然而在個展中,父親的致辭,得意得笑臉,卻是要她回去接管工廠,但簡美育卻希望父親給她兩百坪土地和資金,能成立美術館,讓她能把一生畫作留給世人,可惜父親卻不認同她的想法。

在個展期間,各種評論在聽在簡美育耳中,卻是激勵自己更加精進的原動力。展覽後為充實自己,赴日本東京藝術大學準備報考繪畫研究所,在牡丹公園遊賞之時,在公園看到鮮活的牡丹,深深地觸動了簡美育的心靈,那牡丹的色韻與光彩,深深地吸引著她,在牡丹花群中自然綻放的雍容華貴的氣息,讓簡美育改變了心意,走出了一條自己的創作之路。

在後來的幾年中,簡美育為了不想盲從任何大師,索性自己種植茶花,感受植物成長中的生命力,利用寫生,不只表達花有多美,更想捕捉那白茶花特有的幽遠氣質,由觀察、思量到寫生,以及多次的失敗和重新開始,到最後的完成,共經歷了四年的時間,才磨合出這許多的心得。

寫生不只是要求精確,更重要的是捕捉到內心的真實,才能傳達情感,但技巧的成熟,也是需要的,才能在一幅完整的畫中感動人心。

在一九九三年第二次的畫展之後,簡美育再往線條上下功夫,向研農老師處請益,在學習篆書線條及楷書基本筆法中體悟書法中直線與曲線筆下的澀勁,能讓生命力更加表達無餘。

然而,簡美育對繪畫的全心投入,對現實生活中,得捨之間的痛苦,跌跌撞撞的人生,期許再給自己十年,重新接受新的挑戰。

將畫畫視作一種修行
透過境界的提升來感動自己以及別人

簡美育的藝術不是學來的,而是在生活中逐漸認識自己,在與大自然溝通的過程中去發現比大自然更自然的美,當她想在創作上更向前邁進一步之時,生活卻再陷泥沼之中,當友人提醒自己,生命的道路不修將難行,只有修行才得以提升,在一位長者送的一本書中的﹁真正往高層次上帶人﹂幾個大字,給了她生命中另一種震撼,透過研讀﹁轉法輪﹂一書,驚人的變化在她身上產生,而且改變的十分徹底而又深刻。

在這一切改變之後,自己發現重新整理了自己的心,讓自己的心重新上了軌道,穩健而不再偏離。在繪畫的境界中,自然的提升,畫出善的、光明的、祥和的生命力。 簡美育在繪畫的路上,經歷的過程,在她一幅幅的繪畫作品中顯現出一種強韌的生命力,每一張作品,都需要不斷的錘鍊與修正,正如她自己的人生,每一步都有著辛酸血淚,透過簡美育的繪畫筆記中,我們看到一個真實的人,用繪畫在與生命抗衡,在不斷的提升自己當作一種修行,在與生活拼命又不願放棄對藝術的熱忱,這是一個真生命,不僅活生生的她,或是她用盡心思的繪畫上,看到的都是她用盡全力的成果,看到她的畫,不由自主的感動,莫名的讚嘆,然而在近期的作品中,看到的更是大自然中的祥和、自在與無形的另一種生命力。